夜谈——在那扇门后的世界
“学校开学一周了,7天的orientation还未结束,却感觉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”…… 大一新生进入上纽以来对新集体,新环境,新身份的追问。
本文经过许可,转载自作者微信公众号平台 “心野陈思”,please note the student in the featured image is not Silvia Chen. 学校开学一周了,7天的orientation还未结束,却感觉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 ABOUT DUAL IDENTITIES 今天和自己的小组“交心”地座谈自己的人生,其实很多人都有dual identities,有的甚至三重、四重。有些是混血;有些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,世界各地迁徙,一呆就是几年。一个中美混血可能因为长得像亚洲人但只会说英语,会频繁地被问到,你是中国人,为什么不会中文?而他在美国可能因为长相、肤色等等,同样得不到全然的接纳。在世界各地频繁迁徙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哪里。我没有这样的经历,可能无法感受到,但也许有个不恰当的例子:在小学初中的时候,家和学校都在浦东新区,学校每次填写区的时候,只要无脑地填上 “浦东新区” 就好了;而后高中在杨浦区就读,每当遇到这种需要填所在区县的时候,就会有些困惑。有时候被别人问及“你是哪个区”的时候,也常常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 对于我这样一个自出生就在上海的人来说,人生里不曾有过多少对身份认同的困惑。我是中国人,也算是上海人——只是祖籍不是。我甚至不像从其他省市来上海的中国学生一样,生活在异地,会有些不适或新鲜——我的家离学校太近了,这块地方我无比熟悉。但是我能够理解,能够感受到拥有多重身份的人,不只是拥有炫酷多彩的经历与体验,还有更多的迷茫和无措。所以上纽像是一个melting pot,真正“海纳百川”,因为上纽本身具有的dual identities,使得这里的人们不再感到自己的“特殊”。 这些天常常有外出的活动,整个年级的人常常声势浩大地一起挤地铁,在地铁“旁若无人” 地开心地聊天。以前我在上海的地铁里看到外国人的时候,虽然不会像我的外国朋友们说的“ 很多人在街上看到他们就偷偷拍他们,还偷偷和他们合照”那样,至少心里会冒出一句“哇,老外”,我知道这很正常,但我依旧没有习惯。听到周围有人说英语的时候,我会假装做自己的事,其实伸长了耳朵偷偷在听,充满好奇。其实即使大家都知道上海是一个全球性的城市,这个城市里的人依旧没有对各种外来的人习以为常,他们对外国人表现出好奇,对外省人表现出或同情或怜悯或鄙夷或不屑……我也曾是如此。但这些日子和外国的朋友们一起出行,每当我们开口,即使比较小声,也会有很多束目光“唰”地一下扫过来,然后对上眼后,连忙躲闪。我感觉自己身份不再那么单纯,我成为他们目光焦点中的一部分,我并没有感到厌恶,反而有些……感受独特。所以,“旁若无人”就像,即使在前胸贴后背的地铁里,我们也能围成一个小圈靠在门边开心地聊些有的没的,一边英文聊,一边又在学习中文——即使有很多束目光投来。 ABOUT ‘BLESS YOU’ 有一点印象深刻的是,有人打喷嚏的时候,外国朋友们总会说,“bless you”。他们只是说得很轻声,是一种礼节或者说习俗。虽然不是我打的喷嚏,但我觉得很温暖——也许是因为在中国并没有这样的礼节。其实我查到说,中国孩子打喷嚏时,会听到人们对他或她说“百岁”,意思是“愿你长命百岁”,可能确实有,但我倒未听到过。 我只是想起,坐地铁的时候,外国人对地铁间的动画广告十分惊讶,并且表示他们的城市里没有这样的东西;嗯,他们也不常有奶茶店,所以几乎每个外国人到上海都特别喜欢bubble tea。上海这样发达,这样便捷,如此创意多端,却没有这样温暖人的细小的礼节(也许是我以偏概全了)。 ABOUT ‘STEP OUT OF YOUR COMFORT ZONE’ 其实身体里有两个我,其中一个像严格的agent,为另一个我规划人生和日程,总之,因为一切不需要他完成,那么只要是有益的,就该去做。另一个是需要执行任务的我,我懒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comfort zone,即所谓“舒适区”。不擅长的事往往会害怕去做,害怕去做就不想尝试。所以常常维持现状,也安于现状。其实从很多科学的定理里来看——比如物理的楞次定律,简单概括为“来拒去留”,以及化学里的勒夏特列定律,具有“削弱不抵消”的意味——个人理解上,都暗示着自然界追求稳定状态的趋势。人的惯性亦如此,但人之所以为人,或者说,把自己归属为高等生物,不只是会使用工具或者有思想之类,更是因为人有动力,有能力踏出自己的舒适区,与自己追求安逸的本性对抗。曾经在初中我有过这样的认识,即只要你按照老师说的去做,弄懂他说的,高分只是小case,你不可能学不会。然后我走在一条无比“正确”的道路——上一个好的小学,成绩名列前茅;上一个好的初中,成绩名列前茅;上一个好的高中,成绩名列前茅。然后应该是上一个好的大学,毕业了,去好的研究院或者找一份好的工作。但我发现不是,大学不会这样,毕业以后更不是,没有人会给你规划道路——也许有,但你丧失了对自己的主权。所以会有和我不是很熟的人问我,你去复旦了吗。我说,不,我没有。 选择来上纽有很多原因,无论原因是什么,我选择了踏出我的舒适区,英语不是我无比擅长的语言,生活在多文化碰撞冲击的环境里我也并非如鱼得水。我知道即将面临的挑战会有很多,我能够预见,但有更多我未曾见过的东西——在那扇新世界的门后,我不曾预想过。 学了13年多的小提琴,即使早就是演奏级A级的水平,我很少上台表演,也没有加入乐队,但在开学前看到学校的coffeehouse performance,我报名了。我其实不是一个喜欢上台表演的人,我当然紧张,我也不太具备在一众并不太熟悉的人面前侃侃而谈的能力。我表演的时候琴弓都抖得让我怀疑人生了,总之我最后无特大差错地完成了。很多人非常友好,见到我就会说,“《梁祝》拉得太棒啦”;还有同学发动态给我加油。当然也有人质疑我,比如为什么中间旋律节奏和情感起伏差距那么大而没有衔接,我说这是协奏曲,中间本该有别的乐器衔接。他就接着问我为什么要独奏协奏曲,我想说我喜欢,我就想这样——毕竟梁祝是中国的传统乐曲,作为中国人,我乐意展示。当然对于超级支持我的人,我是很感动的,结果难以完美,但至少我迈出了这一步,我想过无数次要drop out,但我咬咬牙依旧没有。我记得以前初中特别讨厌写记叙文的时候,每次写作文都逼自己写一个新的题材,不要套题材,这样中考的时候有很多题材可以用,然而我中考的时候又写了一个新的题材。曾经也是特别讨厌写文章的人,写着写着就爱上了。 我还记得参加学校candidate weekend的时候,貌似是vice chancellor说:“有的人觉得来这里一定会后悔,那么没关系,你可以选择不来上纽;但如果你觉得不来这里一定会后悔,那么你应该来这里。” 每个纠结、质疑自己、摇摆不定的人,都会后悔——无论他在选择面前做出了何种决定,最终都还是会后悔。因为纠结是因为,你不想放弃他们各自的好处,你都想要。而这,也许有点贪心。 我不太清楚我是否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,我觉得可能会有让我想后悔的时候,但几年后回首,我不会。选择在自己手中,但某种程度上,命运是注定的。看了凯文凯利(Kevin Kelly)的《科技想要什么》,很喜欢其中的一句话—— “人的出生和死亡是命中注定的,但中间过程却是自由演绎。人类和神灵都可以在人的终极命运范围内发挥作用。” 命运是注定的,但又在我们手中,如果我一年的365天只是活了一遍,然后重复364遍,又有何意义?如果人生是预设好的,一帆风顺平稳无波无浪的,不就如同快进一下就到达人生的终点吗?可能我还年轻,想法还幼稚,但我觉得,让任何一个“过来人”去教导年轻人都是徒劳,我的人生只有一次,为何不让我亲自走一程? This article was written by Silvia Chen. Please send an email to [email protected] to get in touch.Photo Credit: NYU Shanghai Student Life